治疗白癜风的费用 http://m.39.net/baidianfeng/a_4513569.html 土木屋 喀什葛尔的古老陈述 作者:梅朵 一一 如果你看见土木结构的灰暗陈旧的被经年的阳光晒败了色的老屋在城市的一隅挨挨挤挤着、层层叠叠着,如果你看见它们高高低低地散乱地坐落在车水马龙的道路的两旁,你便同时看见了历史与现实,拥挤与亲密。你在想,从遥远的过去到现在,是什么组成了喀什噶尔? 土色引领着你的追索。很多年里,这些密集的土木屋,成长在四季里,体积在增大,个头在增高,慢慢地构成了喀什噶尔民居的定势。被沙尘暴过些过的土木屋,被雨淋过的土木屋,被烈日暴晒过的土木屋,被金秋涂抹的,被雪花覆盖过的,被鸽哨萦绕过的,被吐曼河上的雾气氤氲过的……四季的不同元素渗透进那些歪斜的土墙,楔入那些伸出土墙外的椽子,融进古丽的眼波里。在天空中舞蹈的鸽子,婉转的鸽哨与某个庭院里葡萄架下发出的悠扬的热瓦甫琴声相互应和。干打垒的土木屋把喀什噶尔稳稳地钉在历史里。一种安详稳定的东西在吐曼河岸沉淀下来,与明亮的阳光在宏大的历史景深里相互呼应。 被低矮的土木屋吞吐出来的为各种目的奔波的各色人等,就是大地上的河流。须眉皆白的老者身着宽大的黑色袷袢,银色的长须飘曳着;七八岁的小巴郎胸前挂着长方形的木货箱兜售他的麦芽糖或叫不上名字的小玩意儿;一个平板车上,莫合烟被分装在大小不等的塑料袋里,排列得整整齐齐地,等着需要的人的亲睐;或者是核桃仁、葡萄干、芝麻、玫瑰花、巴丹杏、红枣等原料熬制而成的玛仁糖,懒洋洋地躺在手推车或三轮电瓶车上,时不时有人来切走其中的一块;在土陶器里的鹰嘴豆睡眼惺忪着,注视着不远处馕坑——那里,它的战友麦子化为齑粉后,又经过加水、和面、分块、揉压、贴上坑壁、淬火等一系列复杂程序而变成了另一种形态的东西……一切喧嚣、热闹而有序地进行。根本不需解释,不需要敦促。 外部的喧嚣沿着饭香、花香、清香、甜香、油香等不同来源不同类型的香味在空气中升腾。你大快朵颐的时候,满足的笑意慢慢地在空气中漾开。喀什噶尔因而沸腾。 在喀什噶尔,均匀分布循环往复的四季,很有序地建构起一种漫长的怀想:一群群土木屋以奔涌之势定格。将某段历史定格。或者说把你定格在某段时间里。你怀疑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时代。杨柳随风而动,细软的腰肢像古丽在舞动。白杨树叶拍着巴掌,为精湛的舞蹈喝彩。土墙围着的玫瑰园里,正酿着三分醉意。你觉得自己和那些桑树、石榴树、无花果树、葡萄藤一样,正参与着这种快乐与迷醉。 土木屋里的一切,是喀什噶尔隐秘的一切。土木屋外的一切,是喀什噶尔外显的一切。你的认知,随着光与影的变换,随着屋里屋外的移动,在不同的感受间切换。 围绕着土木屋生发的一切,是喀什噶尔的一切。在喀什噶尔,这古老的土木屋,仿佛和什么都息息相关,又仿佛游离于某种节奏和趋势之外。面对大片的灰蒙蒙的建筑群,你觉得思绪变得迟疑,你的行动力被冻结——丈量它的高度和宽度?衡量它的面积?好像是可以做的极为简单的事,但是你又觉得无从下手——因为你永远无法获得一个具体的数据,因为历史的沉淀太多太厚重。你觉得冥冥之中横亘着一种强大的不可触摸的意识,这不仅仅是人的意识,也是大地的意识,天空的意识,植被甚至是空气中的每一个颗粒的意识,还有时间的意识参与了进来。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土陶罐里,凝铸成历史感;在热腾腾的馕坑里,鲜活为现场感;在古旧灰暗的土木结构的建筑群里,象征为史一样的事物,沉淀为纵深感…… 它立于每个在这种建筑里生存的人们的头顶。在鸽哨的下方,更为深邃的思考怀想正被雪藏或被钝化。 二二 新疆木材资源分布不均匀,在北疆地区,天山、阿勒泰盛产山木,松木通直高大,材质优良,因此当地的维吾尔造房就地取材,较多应用木材,而南疆缺少林木。在清代的《新疆图志》中,记叙罗布泊人寄居于红柳、胡杨制成的窝棚。围墙和房顶用红柳枝编织,房子的框架和家具用粗大的胡杨树制做。和田地区盛产柳条,这就为当地农民提供了一种廉价的材料,他们用柳条作建筑材料,修筑“笼堂”式民居,在西方被称为“枝条构架”式民居。 几年前,我们去英吉沙采风,到达一个被称为原始村落的地方——托克鲁克乡20多公里以外的一个自然村。当地的湿地盛产芦苇,在秋天被割取编成苇席。干打垒的歪歪斜斜的四壁,含碱,很硬。以粗木为支柱或为椽子,苇席上糊上黏土泥为屋顶,由此构成了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各家小屋,无不是简洁而黢黑。爱美点的,用有颜色的石头,粉碎了给在苇席上经纬交织形成的方格里上色,红红绿绿便有规律地涂抹在苇席上,看着,便觉得屋子里鲜艳了许多,也亮堂了许多。 几近正午,却人去屋空。在小巷深处,寂静无人。矮矮的房子,狭窄的小巷,让你怀疑你的视觉和感觉——是你不在场还是他们不在场,但是明明,一只可爱的小猫正在破旧的木门漏下的阳光中慵懒地晒着太阳。远处传来狗吠和鸡鸣。 仿佛这静谧已经持续了很久。仿佛不经意间来到了另一个时空——如果不是停在路口的面包车提醒着你你所生存的时代的话——安静使这里呈现出了阴性的、含蓄的、不张扬的美质,至少那一刻是这样,这与你的有限经历中积累的对乡村的印象大相径庭。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让你有不知所措之感——这里的安静与古拙超出你的想象,以至于你找不出一种合适的方式与它对话,只有用镜头留住这无比真实的存在。 折进一家庭院,遇见一个老妇带着三个孩子。孩子们没有什么玩具,就逗着院子里的小猫小羊玩。你后悔自己没在裤兜里揣着几颗糖。然而他们是快乐的——安静而满足的表情,大大增加了他们这样存在的价值,使我们或者更多的到访者莫名的优越感及其对现代化、对城市、对科技的认知变得无足轻重。 在新疆的建筑形制中,至今仍保留有土木结构的房子。在改建前,艾提尕尔广场周围除了有3幢两层土木结构小楼房之外,其余全是土木结构平房。喀什著名的高台民居几乎全部是土木结构。你感觉自己被这些建筑席卷着掉入中世纪的深渊,你明白你在精神上已经不可能按原路返回,所有关于你的认知和定力的确信,在这样稳定的时间系统内部,都像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土木结构的建筑参与进来,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表情与微笑一起古老而陈旧,它制定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时间系统——它仿若正生活在生机勃勃的古代。它的指针不是向前,而是停滞了。只有在这样的状态里它才能获得自由与张力,而我们的时间系统,正推动我们滚滚向前,让我们用惊奇的目光审视着这一片被泥土被木头温暖着的旧时光。 三三 你所在的学校前面有一个卖缸缸肉的小餐馆。说它小,实不为过——它的占地面积不过20平米,但它却是我见过的最为惊悚的建筑——20平米的地段上,三层楼“拔地而起”,看上去颤颤巍巍的,如老太婆兢兢迈动的双腿。楼梯还被纳入这20平米内,楼梯如折尺一般,却又极陡,只容人只身而上。沿着粗朴厚实的木板楼梯,闪闪悠悠地,登上了那家店铺的顶层,进入到它狭长而幽深的内部入座,等候你要的美食。 这是一家有名的小店,外观看是典型的土木结构的伊斯兰建筑。粗犷质朴,几乎没有任何雕饰,只有窄窄的木质楼梯引人登上高处。但它的结构让人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担忧,担心那些苍老古旧的楼梯和梁木,不能承担食客们的冒然攀登;怕不断进来的食客会打破脆弱的平衡而使残旧的建筑如积木般倒塌。然后担心是多余的,至今,它依然在迎来送往,生意依然出奇地好,只是外墙局部地用瓷砖加固与装饰——这些木头的承受力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粗细不同的木头纵横的穿插,相互之间的力量,全然不是我们看上去的那么脆弱。 外面虽然阳光灿烂,但是光线无法进入顶楼的深处,这使你所在的空间显得诡秘幽深。而就这么狭小古旧的空间,将一批沉郁已久的食物香气释放出来,你的味觉率先进入了室内。你觉得另一个和物质有关的自我突然被打开,你好像不认识那样的自我,但是,的确,几乎是在瞬间,她被木屋里沉淀的香气呼唤了出来。她早于你在小木桌前安坐,她已然开始享受,被缸缸肉的奇怪的烹调方法和无法抵御的香气诱惑出来的欲望瞬间得到满足。土木屋的古旧危然已无法对你的食欲设限。 四四 在高台民居,你发觉人们对于木的运用常常是别具匠心,比如典型的维吾尔族建筑装饰,无论是内部与外部装饰多采用木雕和木刻,那些插梁、描檩、垫板、花墩、斗拱、壁橱、屏风、格扇、天花等。木雕以艺术的形象表现在建筑上,其图案多用花卉、树木等植物图案,精巧灵动,既克服了建筑的笨重感,又给民居增添了艺术光彩,给人美的享受。现代维吾尔族的家具仍以木质为主,桌几、箱柜、天花板、木质墙裙……随处可见的木饰,亲和而温馨。 木制品成了家庭生活的重要参与者,木与民居的内在联系在于它们都是时间的赋形。在新疆,植物的生长是有时间的刻度的,一枯一荣,一开一落,人们便知道,一年过去了,而树木干脆把时间的痕迹长在身上——它长出一圈圈的年轮,它的盛衰荣枯等规律,使人们认为木与人的生命具有某种直接的呼应关系。这使我们与植物的对话成为可能。无论多么自以为是,我们都不可能逃脱大自然的规律。人们只能同样听从于自然的调遣,创造美、展示美。而有灵性的人,从凝固下来的木质雕刻或装饰中,听到华年流逝的声音和人的呼吸声。人们只能摆出谦恭而安详的姿态。 院子作为附属建筑,被各种各样的木构建筑华丽着,这里藏龙卧虎,美轮美奂,和剥落了墙皮的外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有节奏感的人在这里也失去了节奏。这里的空间的无序感已经通过那些土木结构的城堡、横逸斜出的椽子、绚烂繁华的礼拜寺、素朴萎靡的院落、狭长而不规则的巷道,以及无数细窄幽长的小巷建构起来,在尺度上获得了错落感,进入你的身体,打乱了你对秩序的认知。所以在这里,在随处可见的木质元素里,你觉得注入木卡姆之类的音乐不是被奏响,而是在那些建筑与雕刻里自动生成的。 五五 旧得发黄的老城区旁边,兀立着幢幢高楼大厦——你有时候不愿意用这样的词汇,这个裹挟着速度和钢筋水泥的冷硬感的词汇像利器一样。立交桥、混凝土、玻璃幕墙,由不得你选择地拥挤进视线,和老城民居居于同一空间,现在又在同一时间存在,两种风格迥然不同的建筑互相见证对方,也互相消解着对方的力量。怎么看,老城民居都像是一个柔软的陈旧的所在,它不合逻辑地梦幻一般古旧斑斓,滞重缓慢。因为历史和在时间长河中沉淀下来的种种精神层面的东西的附着,它安祥、厚重,具有销蚀一切的力量。它取消了时间——时间变成了败色的院墙和旧门楣,和这里人的生活一起继续存在,或者接受来来往往的人观瞻。它仿佛在沉睡,像深秋里叶子落尽之后不再有绿意的植物。中世纪、梦境都是不够新颖的比喻,但却贴切,因为它的确给人一种恍惚感,它仿佛带着一股邪气在岁月里固执着。它坚守着古老的平稳和秩序。 然而进入老城区,刚才那些密集的楼群便迅速向后退去,仿佛成了遥远的记忆。你从某种迷失中清醒过来,但是很快地陷入另一种迷失。你发现,变化多端而诡秘狡黠的老城区建筑,并不像它身边那星罗棋布的现代建筑那样程式化那样整齐划一、巍然耸立——它们用冷硬的线条与形态粗暴地命令我们卑微与恭谦,用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玻璃幕墙反映出我们内心的柔软和智力上的缺陷——正因为我们弱小而柔软,才需要躲进那么坚硬的壳里,请求它对肉体和心灵的庇护。那些土木结构的家伙,残旧地和气派辉煌的现代建筑对峙着,轻而易举地取消了我们对速度或者GDP的概念。 它们像维吾尔人热爱的木卡姆音乐一样和谐而又有韧性。它们毫不掩饰地彰显着彼此的亲近友爱,彼此的零距离。街巷是曲折变换的,一个人在阳光下走着走着,一闪身就会消失于虚掩的门洞里——小巷与每一个家庭相连。你常常看见翩若惊鸿的叫古丽的女子,左拐又折地,袅袅娜娜地转入寻常巷陌,再也寻不见。房间里温热的茶香肉香满溢出来,这使你能够确定,每一个归家者正安稳而快乐地享受着他们当下的生活。你被凌乱无序的建筑中坚强地包裹着的静穆和安祥的生活感染了。你爱着廊柱上摇动的浮光,爱木格窗棂漏出的暖意与神秘。你甚至爱它用一种严谨的态度拒绝了一切庞大、死板而冰冷的事物。 当歌曲和传说已经缄默的时候,只有建筑在说话。那个叫果戈里的老头这么说过。喀什噶尔的建筑,却一反常态。歌曲和传说永远不会缄默,它们沿着吐曼河、克孜勒河、叶尔羌河的河岸滋长与蔓延,热闹着,喧嚣着,淋漓尽致地表达着这块土地上生存的人们的生命力与创造力。而建筑们渐渐老去,古旧成一种经典。那些陈旧着的挨挤着的土木屋,构成了一种鲜活的语汇,表述着某种过往,证明着某种文化。那种陈述有一种古老的性质,古老在你的认知序列里,它和皱纹、老树皮、历史烟云等意象给你的复杂感觉相吻合。你一面质疑,一面又却了悟了在这座城市里,古老是怎么长出来的——一座城市鲜活在它的古老里,这是现代化进程中的喀什噶尔提供给世界的悖论,正是这种悖论,惊诧着世人的目光,挑逗着人们的神经,吸引着大家前来探索。 当生活在这里和谐而有序地进行的时候,它不向因为好奇前来探索的人提供任何暗示,它不在乎人们把它和与主义、风格、传统、理念这些大而无当的词汇牵强附会地联系在一起。它不为任何意识形态服务,只是铺展着原汁原味的生活。它仅仅是世世代代的维吾尔人的居所,现在居住在这里的人所考虑的事情与他们的先人也是相差无几。它以它的韧性顽强地进入每个探索者的内心。 土木结构的房屋参差罗列,仿佛大地上生长的树。所以你感到这些民居是由树变的,千年百年都源源不断地浸透着汁液的清香。树不仅变成了房屋、廊柱、木箱、摇篮,还变成满足与快乐,根置在时间里,以及连建筑大师们都无法复制的浓郁的气息里。 作者:梅朵 编辑:韩燕 责编:在路上 在路上《在路上的文字平台》长期征稿 一:要求:文学作品、文体不限、原创、网络首发。 二:内容要求:旗帜鲜明弘扬正道,鞭挞丑恶。拒绝:色情、攻击正道、诋毁道德。 三:作者简历、作者近照,采取作者意愿。 四:单篇(首),文字三百字起步,两万字截止。短诗歌数首合并。长篇连载例外。 五:接收邮箱文档附件发送投稿。十天未见回复,作者自行处理。谢绝一稿多投(指网络)。 六:提倡作者提供配图,配图拒绝文图相混。配图用附件二发送(文学用附件一)。正文可发送作者信件或作者简历等。 七:稿费是打赏的百分之六十,周结算。以红包发放作者,并发送作者后台打赏明细截图,以备查证。 八:版权以国家规定为准。文责自负。 九:投稿邮箱: ①:东部:(艺心): qq. |